溫暖的苔蘚

長久以來我都未曾想象過出唱片一類的事情，在那些完全看不到未來的青春日子里早就咽下了一個駭人的現(xiàn)實(shí)：我寫過的歌，腦中所有想表達(dá)的東西，有可能就止于高中時的那臺晚會了。也忿忿不平過，也瘋了似的買醉過，也跟父母鬧得不可開交過，可最后終究是咽下了。 只是偶爾還會有種異物感，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。像手術(shù)后給我插的胃管，從鼻孔下到胃里挾持了我的身體，冰冷而堅(jiān)硬地存在于溫?zé)崤c柔軟里。于是總會憶起多年前的那個冬天和父母去爬山時的那個場景：父親在山腰的土路上停下，伸手去摸一塊路邊石頭上的苔蘚。突然像吟詩一般說道，“冬天很冷，但苔蘚卻很溫暖，所以蟲子們都喜歡在里邊安家?！? 心里默默再念一遍，“冬天很冷，但苔蘚卻很溫暖，所以蟲子們都喜歡再里邊安家。”那種異物感便減輕了不少。 可“溫暖的苔蘚”終究還是那么清晰地被印刻在了我的記憶里，這樣一個，由我那擁有怪奇靈感的父親所創(chuàng)造的存在，竟然一直存在了下去，生長，演化著，時至今日，竟在我們許多人的心目中生出一大片苔原來。久而久之的，一個簡簡單單的有具體指代的事物逐漸地被解構(gòu)了，生出一些所謂之“符號”，“意向”，“精神”來。其實(shí)便都是些在自己后來的人生經(jīng)歷中主觀的賦值，無所謂對錯，但也確是成了我靈魂的必需品了。 我是科學(xué)之人，我也深知苔蘚并無什么奇妙的生物熱學(xué)上的構(gòu)造?？墒嵌嗄赀^去，我似乎也開始去笨拙地相信那樣一塊“溫暖的苔蘚”的存在。自這個存在被發(fā)明創(chuàng)造之后的這些年中，大大小小的催折似乎都在試圖去讓我忘記，去摧毀一些我所相信的東西。而 “溫暖的苔蘚”，因?yàn)樽罟制妫顭o邏輯，也最為客觀世界所挑戰(zhàn)，便成為了那些易受外部世界折磨的相信的象征，仿佛保護(hù)“溫暖的苔蘚”，便是保護(hù)了所有陪伴了自己很多年的有價值之物一樣。所以我就讓那塊苔蘚倔強(qiáng)地生長了。 我無時無刻不忘它在嚴(yán)冬保持溫暖的寓言，天愈冷，苔蘚卻愈發(fā)溫暖。以至于這些年來小心翼翼地活在世上，只要還能感覺到它的溫度，心中便踏實(shí)不少。也許是我的心太冰涼了吧。這塊苔蘚便依附于我的陰潮之上，為我塑造了一層溫暖的外殼。我是個很容易被淋濕，很容易冷卻的孩子，而我需要這苔蘚的保護(hù)，就像它也需要我的保護(hù)一樣。大概就是生物學(xué)上的共生關(guān)系吧。 所以我后來做的很多事都是希望能不辜負(fù)它的溫度。一年一年過去，身邊的人靠近，離開，我都試圖保護(hù)著那些我所相信的價值和美好。每一年到頭我都會問問自己，還相信著嗎？苔蘚還溫暖呢？所